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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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賢妃心裏這麽想著, 朝王盡安看過去。其實不少人都和賢妃的心思一樣, 他們的目光若有若無都落在了王盡安身上。

王盡安也是一臉難掩的驚異, 不過很快又被收斂起來了。但這點驚異已經落在了眾人眼中, 賢妃心裏忍不住有些慌張, 她在想皇上是不是不信任王盡安了。

這個問題王盡安也在心裏自問,說來早在被皇帝發現他心裏偏向大皇子時,王盡安已經做好了被皇帝厭棄的準備。

後來皇帝並沒有直接換掉他,對他雖然不若以前全心全意的信任, 不過還是相當看重的。王盡安也知道自己重新站回原來的位置有點困難,他也皇帝派人監視他。他只能裝作不知, 更加用心的服侍皇帝。

最近很多從他嘴裏說出去讓賢妃等人知道的消息,都是皇帝示意他開口的。皇帝近些日子的心思,他隱隱是有些了解的,可是他不敢也不能對著賢妃等人說實話。

此時皇帝做了這麽一件事, 王盡安知道, 自己以往的僥幸心裏都是無望,皇帝根本沒有再次信任他。這錦盒裏放著的是立太子的聖旨, 皇帝交給了蕭如歸, 心裏肯定是認定他會偷看, 然後告知大皇子等人的。

此時王盡安面上沒什麽表情,心裏則是惶惶然。他和賢妃通消息, 也只是想為自己留條後路, 他是皇帝身邊最寵信的太監,這樣的人一般在新皇登基時下場都不怎麽好。

他也想過自己可能會走在皇帝前面的事, 但人活著總得多為自己考慮考慮不是。誰也沒想到他會因為周瑞一句話被皇帝抓住把柄,辛辛苦苦幾十年,一遭希望被滅。

王盡安現在也不求了,他是最了解皇帝性子的人,皇帝這兩年脾氣看似好了不少,骨子裏永遠都是說一不二的,以後他能平安活到老就該感謝天感謝地了。

想到這些,王盡安的臉色有些頹敗,皇帝瞅了他一眼眼神淡淡。

這時蕭如歸已經走上前把錦盒遞給皇帝了,皇帝接過錦盒並沒有立刻打開,而是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向眾人。

不過皇帝離眾人甚遠,下面的文武百官也沒人能看清皇帝的神色。

這時被關押過天牢差點沒命的老禦史秦南站出身了,他道:“皇上,微臣有話要說。”

溫老太爺和溫時靖看到秦南站出身,立刻相互看了一眼。

秦南這人向來是有什麽話會直接開口的,他當初直言皇帝荒淫才被下大牢。後來皇帝因嫌棄林錦文說話太土想起了秦南滿腹詩書,自己有時更是引經據典能懟的秦南說不出話,皇帝覺得和秦南這樣的人說話很有成就感,於是把人關了幾天又放了。

秦南從那時低調了不少,但性子還是十分耿直的。在四皇子周容出事時,他還上書要求皇帝徹查此事呢。

也因此遭周瑞和賢妃嫉恨,誰讓周容的事指向的幕後之人是賢妃呢。

秦南身為禦史,有話說也該是提前上折子表達自己的觀點,而不是此時突然開口。這是皇帝的壽宴,不是朝堂。

他憋著忍著這麽久都不吭聲,肯定是受了什麽人暗示,在這個關口站出身。

很大一部分可能跟皇帝立太子有關。

溫老太爺心裏念頭飛轉,不過面上仍舊夠平靜,溫時靖也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眸。反正種種情況他們溫家都已想過了。

如果今天周瑞能被順利封為太子,那一切好說,如果不能,那周瑞這個大皇子,他們溫家是支持定了。

坐在人群中的林錦文覺得現在這場面很有意思,這秦老頭不開口則以,一開口恐怕就是驚天動地類型的。

秦南幾乎沒等皇帝開口說什麽,第一句話就是說大皇子不適合被立為太子。

周瑞意氣風華的神情瞬間凝固了,如果不是被溫靜嫻抓著了手,他當場就能跳起來問秦南這話到底什麽意思。

有了溫靜嫻,周瑞沒有失態,但臉色陰沈的能滴下水。

秦南開口就講述了周瑞的各種罪狀,第一就是私德有問題不配為君,新納入府的側妃是溫家庶女,更是大皇子妃的侄女。秦南還特意強調了一點,周瑞眼饞美色,手段骯臟,溫芳性子剛烈,還曾以死明志,最後卻仍舊被強行納入府,實在非明君所為。

秦南這話一出,周瑞只覺得溫芳跟個蒼蠅一樣卡在他的喉嚨裏了,上不上下不下的,實在是難受的很。

他納溫芳時,也考慮過這個問題,但當時無人敢上折子,他覺得眾人至少都接受了他將被立為太子的事,誰曾想秦南這次這麽不按理出牌,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。

溫靜嫻對此心裏冷笑,她一方面氣憤周瑞做下的這種醜事,一方面又希望周瑞能過此關。她的目光不由的望向溫老太爺,如果周瑞要想安然,那勢必要連累溫家名聲。

這時只見溫時靖想也沒想的站出來跪下,他一臉羞愧道:“皇上,此事非大皇子之過,乃是微臣教女無方,大皇子也是為了維護溫家名聲,才把所有過錯攬在自己身上保全了小女名聲。秦禦史此時既然提出此事,微臣雖不願溫家名聲受損,但更不能讓大皇子背負這等罪名,還請皇上明察。”

溫時靖說完這話,閉了閉眼朝皇帝狠狠叩首一番。

溫靜嫻神色有些異樣,她以為溫老太爺至少會想一想,猶豫一番的,沒想到溫時靖承認錯誤這麽利索,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把秦南的話給堵上了。

如果沒有溫芳這件事,她心裏還是會敬重溫時靖的,但現在溫芳就是她心頭的一根刺,無論怎麽做都難受,就算是拔了出來,上面也有無法磨滅的痕跡。

想到這些,溫靜嫻錯開了眼。她想,以後自己只能盡量把溫時靖和溫芳分開看待,也算對得住溫時靖此時的維護之情。

周瑞被溫靜嫻戳了戳,他忙站起身,跪在地上苦聲道:“父皇,秦禦史所言兒臣無話可說,請父皇降罪。”

皇帝淡淡道:“既是溫家家風有問題,與你何幹,都起來吧。”

皇帝這話一出,溫家成了家風不正之家,不過支持周瑞的人不在意,跟隨溫老太爺的人也不在意。等周瑞登基,溫家今日維護之情他定然是記在心裏的,到時溫家的大門仍舊不是誰想入就能入的。

周瑞同溫時靖起身,而秦南仍舊跪著。

他這次是打算和周瑞死磕到底了,周瑞走回座位剛剛坐下,秦南又說他為人小肚雞腸,遇到一點喜事便沾沾自喜,私下還前往春風樓一度春宵,周圍鶯鶯燕兒不說,還在裏面大放厥詞,要迎一窯姐兒入宮,實在是不具備成為太子的能力。

這樣的人若為太子,那大周危矣。

周瑞被秦南這直白的話說的臉都紅了,他這些日子是有點春風得意,行事略帶幾分荒唐。但他去春風樓時帶著的都是自己的心腹,連溫老太爺和溫靜嫻都不知道,這親老頭子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。

溫老太爺一看周瑞的表情,就知道這事為真。他在心裏嘆了口氣,明白了此時秦南發難到底是誰在背後指使的。

能把周瑞的事查的這麽清楚,唯有皇帝。

秦南突然選擇此時發難,也是皇帝的意思。看來立周瑞為太子的傳聞之下,皇帝是真心不滿意周瑞的。

不過溫老太爺並沒有放棄,他朝文武百官中看了一眼。只見禮部侍郎站起身朗聲道:“大皇子這事雖然做的有些過了,但聖人言,食、色、性也。大皇子身為天潢貴胄,府上本就紅顏知己無數,偶然在外這麽紅袖添香吟詩誦詞一次,何須這般責備。”

如果不是對皇帝心存畏懼,禮部侍郎還想說,皇帝自己在女色上不也是荒唐的很嗎,拿這點說事,這不是在說皇帝行事有問題嗎?

禮部侍郎心裏有些感嘆,他要是林錦文的話,這話估計直接就說出來了。只可惜,他不是莽夫,考慮的事情很多,不能隨口妄言。

“禮部侍郎這話就差了,大皇子府上那都是身家清白之女,你這是在拿青樓女子和她們比了?”秦南不屑的說。

“你……你這是強詞奪理。”禮部侍郎說道,周瑞身邊溫靜嫻的臉色也不大好看,拿青樓女子和她比,那些人也配嗎?

禮部侍郎還準備拿些典故反駁秦南,秦南已經不想搭理他了,他道:“皇上,微臣知道,人非聖賢孰能無過,也並非要求大皇子成為聖人,但大皇子行事這般荒唐,實在是讓人難以信服。”

“再者,大皇子還有殘害兄弟之嫌。”秦南一臉憤恨飛快道:“當初皇上剛剛看重四皇子,四皇子便在獸房遇險。那一直看守獸房之人劉忠,乃是罪臣之後,又是賢妃娘娘派進去的,此事最終不了了之。賢妃娘娘如果不能洗脫嫌疑,那大皇子何談成為太子?”

時隔這麽多天,周容再次聽到獸房二字,他渾身一僵,被那猛獸撕咬的疼痛瞬間撅住了他的心臟,他自從那之後,人已經被廢,日日夜夜噩夢纏身。

以往他並不知道還有此事,此刻乍然聽到秦南這般開口,他人不由的站起身目光直直的盯著皇帝身邊的賢妃。

周容現在人極為陰郁,看人時目光沈沈,眼神同毒蛇一般盯著賢妃。

周容的動作很突然,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他。在看到他神色時,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顫,目光掃過他空蕩蕩的衣袖時,心底更是無故發寒。

周容盡量按耐住心底的怒氣,他走出身道:“父皇,兒臣……兒臣……”他說了兩句兒臣,仍舊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,最後他閉了閉眼,抿嘴不言。

林錦文在一旁冷眼旁觀著這些,周容陰郁面容中還帶著些許稚氣,但人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沈默寡言默默無聞的小皇子了。

此時說話都用上了心計,現在的他越是什麽話都不說,越顯得無辜可憐。

有些話雖然不好聽,但弱者在某種時候真的能引起眾人的同情,不管他人願意不願意。

周瑞慌了,他站起身急切道:“父皇,兒臣沒有,四弟受傷的事和兒臣無關。”

溫老太爺再次在心底嘆氣,賢妃這時站了出來,她平靜且有力的說道:“皇上,當初的確是臣妾一時疏忽才導致此事的發生,臣妾一時受到欺瞞,並不知那劉忠仍舊心純怨恨,現在說什麽都晚了,臣妾無話可說。只是大皇子當時年幼,如何能夠得知劉忠日後所作所為,秦禦史若是有證據證明是本宮所為,本宮願一力承擔所有後果。”

賢妃這話說的很有水平,一方面在為自己開脫,一方面又說了,即便是查到了證據,也和周瑞無關,都是她的錯。

賢妃此時也明白了,皇帝根本沒有打算讓周瑞成為太子,所以才有此刻荒唐的一幕。

這時皇帝身邊的元宵開口了,他道:“皇上,你命奴才查的事,奴才都已經查清楚了。有人可以證實,獸房之亂前,劉忠曾給賢妃娘娘寫過一封信。信上說,為了感激賢妃娘娘多年的栽培,他願意為賢妃娘娘和大皇子除掉任何障礙。”

元宵一開口,王盡安的目光就集中在了他身上,王盡安心想,元宵什麽時候在他眼皮子底下成了皇帝的心腹了?他事先怎麽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,難道他真的是老了嗎?

皇帝挑眉道:“哦,真有此事。”

元宵道:“請皇上準許奴才請出證人。”

元宵請出來的證人,一個是獸房的小太監,畏畏縮縮的,幾乎不敢擡臉,他只說自己稍微識得幾個字。劉忠當初寫的信很長,他看了兩眼,記得個大概。

而另一位證人是賢妃身邊貼身服侍的太監,名阮輕。阮輕長得非常俊秀,說話也斯斯文文的,很得賢妃喜歡。

阮輕證實了這小太監之言,還說賢妃當初看完信就把信給燒了。

阮輕一出現,賢妃臉色就怒了,等他說完這話,賢妃厲聲道:“阮輕,本宮如何對不住你,你竟然撒下這般彌天大謊。你若真的看到了信,那當初為何不說?是誰指使你汙蔑本宮的?”

阮輕哭著說道:“娘娘,事已至此,你就認了吧,奴才心中對四皇子實在是有愧,實在是不敢在皇上面前說謊。”

事情到了此刻,皇帝的酒也醒了,他望著賢妃道:“可有此事?”

賢妃直著頭道:“無。”

這時阮輕又開口了,他小聲道:“皇上當初白采女偶然得知賢妃娘娘同獸房聯系密切,賢妃娘娘便以其家人相要挾,誣陷蕭統領的。”

阮輕這話一出,蕭如歸的臉色變了,望向阮輕的目光鋒利極了。

皇帝臉上也有些驚訝,大概是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出,阮輕繼續道:“賢妃娘娘和大皇子有意禦林軍統領之位,蕭統領深受皇上寵信,所以賢妃娘娘才想了此招,想把蕭統領拉下馬,換上自己的人上去。幸好皇上英明,沒讓賢妃娘娘的奸計得逞。”

阮輕話音落下,全場寂靜無聲。

周瑞的臉又青又紫,賢妃道:“此事臣妾沒有做過,皇上明鑒。”

溫靜嫻站起了身,她道:“父皇,兒臣不懂朝堂之事,但也知白采女和劉忠乃是死人,此時是非曲直,皆有阮輕一人編排,此話實在是不能令人信服。”

阮輕道:“皇上奴才不敢說謊,皇上如果不信,大可派人去白采女家裏去查證,看看他們是不是被人威脅了。”

皇帝沒有吭聲,而是把目光放到周瑞身上。

周瑞一直處在驚慌之中,根本沒有註意皇帝的臉色。皇帝極為失望,他錯開眼望了望自己手中的錦盒,嘴角抿起一絲譏誚的笑意。

正在這時,周康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,他道:“母妃,兒臣肚子疼。”

皇帝心底萬般想法,此時都被周康的聲音吸引了,他擡眸望向周康。只見周康捂著自己的肚子,臉上都是冷汗,整個人都疼的縮了起來。

皇帝站起身道:“這是怎麽回事?”

安昭儀也驚慌極了,她道:“康兒,你這是怎麽了?”然後她無措的望著皇帝,焦急道:“皇上,你快救救康兒。”

皇帝忙呼了王忠前來。

周康被安昭儀抱著,王忠細致的把了把脈表示,周康這是中毒了。

周康看了看安昭儀又看了看賢妃,眼底湧起莫名的情緒。他輕輕道:“是賢妃娘娘先前給兒臣吃的糕點有問題嗎?”

安昭儀聽了這話整個人都驚呆了,她不可置信的望著賢妃道:“姐姐,你為什麽這麽做。”

賢妃望向說這話的安昭儀,她仿佛終於明白了什麽,她眼底充滿了譏誚的笑意,她道:“原來是你。”

安昭儀一臉不明所以,她一臉認真加焦急的說道:“姐姐你在說什麽,康兒從來沒有想要和大皇子爭的意思,姐姐,妹妹什麽都不要,只求你把解藥給康兒。”

賢妃冷冷的看著她,周康已經疼得說不出來話了,他目光弱弱的望著賢妃,眼底充滿了祈求。

周瑞茫然的看著這場面,他的嘴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。

這時安昭儀看到了他,她眼中閃過光亮,她淒聲道:“大皇子,康兒一向敬仰你,求大皇子救救康兒。”

周瑞看向賢妃。

賢妃這時根本沒看周瑞,她望著安昭儀道:“本宮今日宴前給周康吃的糕點根本一點問題都沒有,如果真有問題,也是你這個當母親的動的手腳。你心比天高,妄想把這一切都栽到本宮頭上,以便皇上厭棄大皇子,立下周康為太子嗎?”

安昭儀搖著頭,淚眼婆娑的想要出聲反駁賢妃的話,只聽賢妃緊接著又說道:“不過平日裏周康在本宮那裏吃的東西可就不一定了。”

賢妃這話裏的含義太多,眾人一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皇帝皺眉道:“你在說什麽?”

賢妃則笑了起來,她美目微轉,望向皇帝道:“皇上覺得臣妾再說什麽就是什麽。”王忠這時也在皇帝耳邊低語數聲,周康這次中毒來勢洶洶,需要立刻解毒。

安昭儀看著縮成團的周康,又看著冷酷的賢妃,她猛然跪在地上道:“姐姐,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,你把解藥給康兒吧。”

賢妃冷然站在那裏,這時周康看向周瑞,哭著說:“大哥,我不想死。”

周瑞渾身一凜,像是被驚醒了,他望著痛苦不堪的周康,又望著冷酷無比的賢妃,他張了張嘴說了一句話。

他說:“母妃,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,這事和周康沒關系的。”

對於周瑞的天真,賢妃簡直要被氣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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